2007-05-06

死者



印象中已經過了兩點,我被長官在漆黑中喊醒,希望我立即起床處理一些公務。當兵以來除了因為要值下一班哨,而被當班的安全士官叫醒外,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驗。然後處長告訴我,我一個多月前約談過的一個義務役預官在傍晚時自殺了…。

在軍中處理類似事件的方式是翻出以前對於死者的輔導紀錄,以證明軍方在事前已有輔導作為並已依規定向上轉介。我找不著當初的輔導紀錄,就坐在鍵盤前試圖在震驚中翻出對於他的記憶,重新打一份輔導紀錄。事後才想起,其實一個月前我根本沒有做任何關於他的紀錄,一方面認為他馬上就要調到其他單位去,一方面是當時覺得應該無此必要…。

一個月前才和他見過面、聊過天,並且陪他到醫院就診,在診療室外還和他媽媽討論了自己考預官時的經驗和填志願的策略。然後在他轉單位後的一個月後,就在一個毫無準備的狀況下獲知了他自殺的消息。當然幾天後消息就在營區中傳開了,包括在他自殺的營舍草坪上還留著血漬;他的死狀;他在調單位後的生活和哪一位長官必須為他的死負責…。

如果死者企圖留給身後的人們什麼訊息,那可能會是什麼?在已成絕響的最後一次發言中可能有什麼意圖和期待?雖然他選擇沉默。

即使一切都被預先原諒了,一切都被可笑地允許了,他身後的這個世界還是顯得極為荒謬。一連串的調查為求得一個罪魁禍首、一個事件、一個引爆點。而家屬要脅軍方要將事件公諸於媒體,除非軍方對外宣稱孩子是因公而死,因為關係到保險金的數字。

對於死者的記憶就這麼互相抹除、互相交疊、塌印、混淆、纏繞,而我們的生活就這麼藉助於調查、相互指責與遺忘,以一種毫不扭捏的姿態繞過了苦痛繼續了下去…

我繼續疑惑,如果死者的眼光有某種恒定性,他會繼續期待著什麼?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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